珊珊(好居網用戶)
1962天前 / 閱讀 :
建筑學向前走不能只靠薪火相傳,它必須開疆擴土。“全尺度鏈設計” 在全新的維度上賦予建筑新的能量,當建筑設計成為溶解在大設計系統(tǒng)中的有機嵌入體時,才有機會成為未來的建筑學。
曹曉昕
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副總建筑師
大器建筑設計工作室(院品牌工作室)主任
中國亞洲經濟發(fā)展協(xié)會空間設計發(fā)展委員會副會長
中國建筑學會建筑改造和城市更新委員會副主任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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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長基因 —
我從小生長在北京房山的一個科研大院兒里。這個曾經走出過60多位院士的大院兒叫中科院原子能研究院,在我少兒時期對外還相當保密,代號401所,門口站立的是全副武裝端著刺刀的門崗士兵。從小在知識分子密集和道理多得有點壓人的環(huán)境里成長,多少有些叛逆,幻想著長大后是不是可以和他們有所不同;加之生活在一個高度“理工”化的家庭環(huán)境,母親學的是化學,是第一批從事重水分析實踐的科學家,父親的專業(yè)是“工程物理”—— 一門關于核反應堆的核心學問,哥哥是狂熱的飛行器愛好者,后來以“校高考狀元”的身份執(zhí)意選擇了北航的飛機發(fā)動機專業(yè);我于是成了家族里“滿門純理工”中的另類,從事了帶有濃厚藝術色彩的建筑學專業(yè)。
其實熟悉的親友對我的選擇也不以為怪:我的父親雖然是清華大學畢業(yè)的理工男,但少年時代曾師從齊白石的關門弟子“肖龍士”(曾經的安徽省美協(xié)主席),更像是一個標準的文人,他不僅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還做得一手好木工活,高考前還幾乎選擇了美院的繪畫和雕塑專業(yè)。因為我小時候心性不穩(wěn),耐不住性子學琴(雖然父親還為我們哥倆親手制作了好幾件樂器),周末和假期就和父親學習繪畫,只是到我這輩學藝不精,落得個山水、花鳥、金石和木工樣樣粗通。
喜愛繪畫的我并不好靜,小學到中學再到大學,都是校足球隊主力成員,還曾作為區(qū)代表隊的主力參加過北京市運動會。現在我雖已年過半百,仍堅持每周踢一場球,并與李衛(wèi)、杜立群、吳耀東、邊蘭春、羅勁、金龍林等球隊的建筑師們成為了摯友。
“泛建”足球隊部分隊員合影
“精力過于分散,不集中”,這不僅是母親高三時對我的批評性評價,還成為了我日后做跨界設計時很多師長和同行的擔憂,后來我出了本碼字的書叫《純的雜》,也許就是我某種狀態(tài)的自我歸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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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筑入門 —
1992年 東南大學
跟隨單踴老師完成的寧波某項目競賽左(1-本人 左二-單踴老師 左三-賈中同學 左四-張弛同學
為他人“捉刀”的畢業(yè)設計效果圖(左-本人,中-同宿舍劉軍同學,右-球友李勁東同學 ,1993年)
1989年,我考入東南大學建筑系就讀本科。在東南的日子是幸運的,入學時正值一批年輕教師對建筑教學(設計初步)開始改革,顧大慶、單踴、丁沃沃和張雷老師等擔任了當時本科設計課的指導老師,因此我一入門就有幸得到了他們的指導。那時我最愿意往他們的辦公室鉆,因為設計課的成績一直很好,設計作業(yè)絕大部分都留系,加之和這幾位老師的年齡差相對小一些,也讓我和他們更親近一些。很多時候還跟著這些老師做點實際項目,這對于當下的本科生難以想象,幾乎是研究生的待遇。那時我做設計的優(yōu)點和缺點是同一個,就是快,即使做快題的幾個小時內還可以幫別的同學"捉刀"完成一兩幅效果圖, “快刀出浪子”,那陣子我一直處在沾沾自喜的狀態(tài),人也總是輕飄飄的。
大學二年級課程作業(yè) :幼兒園設計
指導老師:丁沃沃、張雷 (1990年)
大學二年級課程作業(yè) :山體俱樂部
指導老師:丁沃沃、張雷 (1991年)
1992年底本科畢業(yè)之際,齊康老師有意讓我?guī)煆拈T下繼續(xù)深造研究生,但那時我心智未熟,一心想著可以靠著“快手”的本事在深圳和海南大干一場。那份躁動不光來自于自己的荷爾蒙,也來自于那個空前的時代,那是現在的年輕人根本無法想象的火熱年代。1993年春節(jié)后,我到海南進行“開放式”畢業(yè)實習(那是東南大學建筑系空前絕后的一段歷史),其間我畫效果圖每月收入過萬,一個月就可以掙出父母一輩子的積蓄。也是在那里,在那年的春天,我認識了在??诘捻n玉斌、陳一峰、田心、朱小地和金衛(wèi)鈞等,成為了一生的良師益友。
當時我的工作分配已定,在建設部建筑設計研究院一所(即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的前身),但因三所因缺少有方案能力的建筑師,入職報到時陰差陽錯地進入了三所。入院后一上來就遇到了文化部辦公樓院內方案比選,現在想來運氣真好,我一個愣頭青,無知者無畏竟然贏得了這次內部方案比選,然而好事也是壞事,由于工程技術經驗上的極度缺失,讓我當工種負責人時感到特別力不從心,這也促成了我主動離開方案創(chuàng)作將近四年,潛心研究施工圖和材料與建造。
噴筆效果圖 文化部辦公樓(1994年)
幾年后,在建筑改造、酒店、商業(yè)和各類建筑綜合體項目上大量施工圖和工地配合的磨煉為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也給我的職業(yè)生涯打下了扎實的技術基礎。重視技術與完成度日后幾乎成為了我一直堅持的設計策略。跨入新世紀,我開始獨立負責項目,中軟總部辦公樓、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包頭市圖書館與少年宮等一個接一個的重要項目順利完成,并接連獲得了一系列重要獎項。
北京昌平中軟總部辦公樓 (2002年建成)
北京市人民檢察院辦公樓 (2006年建成)
包頭市少年宮圖書館 (2012年建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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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不留神的跨界 —
然而好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 2008年以后進入了一個低谷期,項目不是停滯就是被甲方或施工方任意篡改,施工完成度很低,2010年更是連續(xù)三個重要的競標項目都獲得了第二名,一時間項目突然變少了。那時的我憋著一股子勁,更有著強烈的通過設計去表達的欲望,溢出的精力和對材料和工藝的研究興趣讓我轉向了產品設計。2009年之后,我陸續(xù)地設計出設計師專用包、福祿茶具等產品,在微博作為自媒體剛開始推廣的時代很快成為了網紅爆品,這之后,工業(yè)設計甚至一度成為了我職業(yè)的一個副標簽,很多資源因此也找上了門。
設計師專用包 (設計:2010年)
設計師差旅容器 (設計:2012年)
2012年媒體人蔡超找到我做了一個設計文化訪談節(jié)目,前三期叫《事說昕語》,后來改名為《隨昕所遇》,節(jié)目做了一年多,一共十幾期,崔愷總建筑師對此很支持,第一期嘉賓邀請了崔總和當時還未成為“烏賊劉”的央視主持人劉語熙共同錄制完成。
《隨昕所遇》訪談節(jié)目 第一期 (嘉賓:崔愷、劉語熙)
2013年深秋,我與吳文一、程大鵬共同策劃了在今日美術館的展覽《非建筑-同行的設計》,這算是中國建筑師跨界進軍產品設計圈的第一次集結號。之后的幾年里,我身邊的工業(yè)設計資源越聚越多,朋友們不斷地問我 “為什么不去做一個商業(yè)化平臺,讓更多的人有機會去跨界,去創(chuàng)造更多的設計產品?” 憑著對設計的熱情和些許無知產生的勇氣,“品那兒”設計平臺在眾多朋友的推動下誕生了,它讓更多的建筑師看到了參與造物的可能,尤其是年輕一輩的設計師。
非建筑-同行的設計 今日美術館展覽實況(2013年)
展品——逆桌 參展非建筑-同行的設計(2013年)
2015年10月,我策劃的另一個展覽在中華世紀壇開幕,這也是“品那兒”的第一次亮相,展品混凝土作為古老的建筑材料被設計成燈具。由于對材料和物性的癡迷,我開始深入探究混凝土塑造形態(tài)的多種可能,完成了一系列的混凝土產品設計,使之變成了新的時尚。同時追根溯源對混凝土的材性和能性展開深入研究。2015年,我在東南大學開設了一門“混凝土工坊”的課程,并持續(xù)了四年,力求讓學生通過親手配置混凝土并進行創(chuàng)造性澆筑,實現設計過程與施工工藝的互動,學生“用手思考”的創(chuàng)作和實踐過程正是百年前包豪斯學院開啟的設計傳統(tǒng)。而同期我工作室進行裝修改造也選擇了以混凝土材料為主。
中華世紀壇參展的混凝土燈具(2015年)
大器工作室混凝土家具與細部
大器工作室的室內樓梯 ( 2010年)
大器工作室前的小賣部改造 (201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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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性觀”下的全尺度鏈設計 —
這幾年“品那兒”在建筑圈甚至在工業(yè)設計圈變得越來越有名氣,但是我也深深感覺到用自己剩余的精力去支撐一個工業(yè)設計品牌是無法專業(yè)化的,建筑師跨界做產品,不能有玩票心理,真正的產品設計對于建筑師是很艱難的,也是危險的,新的領域需要積累新的技術經驗,面對建筑設計不曾面對的諸多問題,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輕易勝任的。
為了將所有的精力回歸到建筑設計上,2019年我辭去了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建筑三院院長的職務,在原有的三院一所基礎上成立了院品牌工作室——大器建筑設計工作室。不言自明,建筑對于我就是造物,就是放大了的器物,而產品設計將不再作為興趣,而是作為建筑的延伸依舊會做下去。
內蒙古巴彥淖爾市教育信息中心 ( 2014年建成)
撫州尋夢牡丹實景演出布景設計 (預計2020年建成)
上海雅蘭德醫(yī)藥產業(yè)園 (2019年建成)
內蒙古呼市昭君博物院 (2019年建成)
港珠澳大灣區(qū)珠海橫琴中心地塊概念城市設計(2019年)
在我看來,建筑設計的確不應該是設計大圈層的獨門另類,無論建筑師如何自命不凡,建筑設計最根本的屬性還是造物,還是物質制造與組織的系統(tǒng)設計,它與產品設計、服裝設計等并沒有本質的門類區(qū)別,這一點在現代建筑起源運動的包豪斯學院設立的課程中可以找到根據和佐證。
2019年11月末,我應邀參加了由德國電影協(xié)會和北京德國文化中心等主辦的第七屆德國電影節(jié),并為德國紀錄片《未來的建造:百年包豪斯》在中國大陸的首映作了影評,與德國電影協(xié)會總經理SimoneBaumann進行了現場對談。包豪斯精神在我看來不僅是造物,更是全尺度鏈設計的烏托邦,很遺憾在包豪斯之后的近一百年里,更多的人只是記住了他的現代風格,而全尺度鏈設計價值則似乎被長期忽略了。在當代中國設計業(yè)充分發(fā)展的階段,催生了按尺度細分的不下十幾個獨立的專項設計專業(yè),從某種程度上說,這反倒把整體的設計系統(tǒng)搞得“不專業(yè)”了。
《未來的建造:百年包豪斯》首映式現場
曹曉昕與德國電影協(xié)會總經理SimoneBaumann現場對談
2017 年,我和團隊中標了武漢東西湖文化中心項目,項目不僅規(guī)模大且功能復合,這讓我們有機會從區(qū)域規(guī)劃、建筑、景觀、室內設計、照明、軟裝到VI視覺系統(tǒng)進行整合,用整體的“物性”觀去構筑新的全尺度鏈設計法則。我們甚至將設計精細控制到用固定家具去解決通風管道的問題,更好地保證了空間質量,很多景觀設計問題和室內布置問題也變得不再是孤立的,因為做什么,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在方案創(chuàng)作階段就被放到了一個整體系統(tǒng)中進行考量,并通過眾多專業(yè)的設計協(xié)同實現了整合。
武漢東西湖文化中心效果圖( 預計2021年建成)
幾個月前,我還接受了北京衛(wèi)視BTV《暖暖的新家》的邀約,為一個網絡主播90后營造了未來的生活之家,舊居改造既要求空間能夠工作生活一體化,又要滿足直播一族居家工作對專業(yè)隔音與消聲的要求。雖然房子只有70平米,但我仍認為它是一個系統(tǒng),“未來之家”必須用未來的造物方式去實現。在節(jié)目里,裝修被我置換成空間制造,探究材料的倫理,挖掘系統(tǒng)的潛能,依托家具工廠的預制,項目魔術般的在20天里完成了改造,又以界面可變性為手段,產生了因時而可變的疊合空間,不尋常的做法也讓該節(jié)目收視率創(chuàng)下新高。而《建筑技藝》AT也就此對我進行了一次專訪,引發(fā)了業(yè)內外的關注與熱議。(AT專訪請點擊“讀懂《暖暖的新家》舊居改造背后的未來理想”查看)
BTV《暖暖的新家》節(jié)目—— 舊居改造“未來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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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 望 —
當下大部分業(yè)主習慣于采用分割尺度鏈的工作方式,組織很多平行的設計團隊完成不同尺度的工作,然而事實證明這是低效的,有時候甚至是錯誤和過度重復設計的,因為絕大多數業(yè)主方并不具備整合整個設計尺度鏈的技術能力,他們所做的事情更多只是分分活兒,用明確的設計邊界框住不同的設計團隊,工作僅局限在不出錯、少毛病的協(xié)調層面;另一方面,也因為設計市場里缺少在整個尺度鏈上有經驗、有積累的團隊,我認為設計的輸出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經驗的積累。
建筑學向前走不能只靠薪火相傳,它必須開疆擴土。而我們定義的全尺度鏈設計是讓原有的設計面向全新的維度,并在這個新的維度上去賦予建筑不曾擁有的能量。只有成為溶解在大系統(tǒng)設計中的有機嵌入體,未來的建筑學才有機會在全尺度鏈設計中尋找到新的處女花園,才有機會成為未來的建筑學。
所以我堅信:單一的局域設計會死去,未來需要的是跨域的全尺度鏈設計。
曹曉昕
1970年生人?,F任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副總建筑師、大器建筑設計工作室(名人工作室)主任,國家一級注冊建筑師、教授級高級建筑師,碩士生導師,APEC注冊建筑師,AIA美國建筑師協(xié)會注冊會員。中國亞洲經濟發(fā)展協(xié)會空間設計發(fā)展委員會副會長,中國建筑學會建筑改造和城市更新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中國工業(yè)設計專家工作委員會委員,知名文創(chuàng)展覽策展人。《亞州照明》、《A+A》、《雕塑》等多家建筑雜編委,曾獲世界華人青年建筑師獎、中國青年建筑師獎、中國建筑學會表彰的中國當代百名建筑師榮譽稱號。
代表作品:北京昌平中軟總部大樓、北京市人民檢察院、包頭市圖書館少年宮、昭君博物院、北京未來科技城城市設計、港珠澳大灣區(qū)珠海大橫琴城市設計。
(本文由中國建筑設計研究院·大器建筑設計工作室提供,文章版權屬于著作人曹曉昕)